瀛州，河间。

        烧窑是门手艺活，韦昌用了二十年时间，才从学徒成为老师傅。

        老师傅这个描述十分恰当，虽然他刚过三十五岁，年龄上算不得老，但经年累月的繁重劳作，让他面容枯槁，看起来像个四五十岁的老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最近吃得太少，韦昌gan1活的时候有气无力，又因为忧虑愁苦睡得不好，jing1神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    忽然，韦昌眉tou一皱，一把将自己的二徒弟拧开，自己手拉风箱调整火候，费了不少劲liu了满tou的汗shui，总算没有让这批瓷qi烧废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瘪犊zi，拉风箱都能拉得打瞌睡，你上辈zi没睡过觉？从今日开始，你不用烧窑了，gun去采泥！”韦昌是既愤怒又心惊。

        制chu一个瓷qi，需要经历采泥、练泥、拉坯、晒坯、修坯、清模、上釉、烧窑等大大小小七十二dao工序，一个环节chu了问题前面的努力全白费。

        烧窑也分两bu分，前一bu分是素烧，韦昌在zuo的这bu分是最后的烧制，完成之后瓷qi便可chu窑。

        如果自己这里chu了岔zi，那跟毁掉一批制作好的崭新瓷qi差别不大，韦昌不用想也知dao后果，所以才这么心惊胆战。

        二徒弟比韦昌还要恐慌，他知dao自己差dian犯xia大错，听罢韦昌的喝骂，自知理亏的他不敢反驳，只是咬住了嘴面如土se，灰溜溜的转shen离开。

        烧窑是门手艺，学成了就是师傅，但像他这样的人去采泥，就完全是xia苦力，极有可能一辈zi都没有chutou之日。

        韦昌yan看着二徒弟yan泪都要liuchu来，想到对方家境贫寒，不由得心tou一ruan，再想到自己年少时师傅对自己的好，更是心生chu2动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把对方叫了回来，认真教训一顿，便把这篇翻了过去。二徒弟惊喜不已，连连拜谢，如获新生的模样，让韦昌看得不知dao该说什么好。

        一批瓷qichu窑时，一名guan事趁机走了过来，把周围的师傅们聚集在一起，公事公办的吩咐dao：“从每日开始，每天加烧一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韦昌等人吃了一惊：“an照现在的量，我们每日已是只能歇息不到三个时辰，若是再加烧一批，只怕连两个时间都歇息不了，这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guan事冷漠dao：“这是东家的意思，我也没有办法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们应该知dao，胡zi从河北撤退时，把能搬走的东西都洗劫一空，现在河北很缺陶qi瓷qi，加上国战时南逃的达官显贵地主大hu们，都已经返回，所以yanxia的陶qi瓷qi不愁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韦昌等人面面相觑，yu言又止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座窑厂并非官窑，主事的不是官员，但东家跟本地官员关系匪浅，算得上是红ding商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对韦昌这种平tou百姓来说，无论东家还是官员，他们都无力违抗。

        guan事看chu他们的不忿，冷冷dao：“你们可以不听话，也可以不在这里gan1活，相信我，多的是人打破脑袋想要jin来，你们走了，随时有人ding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会不会加饭shi？”末了，韦昌忍xia怒火这问，“现在的饭shigen本吃不饱，一个个都没有力气，我们gan1不了那么多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秋收还早，yanxia河北的粮shi有限，尤其陇右战事没有结束，为了储备足够的军粮在营中，保证大军往后的征战和回撤，赵玉洁调了很多粮shi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段时间以来，迫于巡查使的压力，官员贪墨粮shi少了，饿死的百姓不再很多，但这也让官员的收ru减少。

        任何时候都不必奢望官员甘愿收ru降低，就像不必奢望商贾不赚钱、qiang盗不杀人、老虎不吃肉，朝廷的举措，不过是迫使他们想别的办法捞钱。

        本地官员的办法之一，就是增加窑厂产量，窑厂卖的陶qi瓷qi多了，便能收更多税，他们也能得到窑厂东家更多贿赂乃至分红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是以前的pei额。”guan事的声音没有ganqing，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一群同类。

        不chu意外，他的话让群qing激奋，但他并不在乎众人的怒火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淡淡dao：“还是那句话，你们可以不zuo，可以去别的地方谋生，多的是人想要ding替你们。看看yanxia的世dao，你们去了哪里能多拿粮shi？”

        韦昌悲愤莫名，却深gan无力。

        guan事接着dao：“不要想着偷奸耍hua，窑厂增加了巡视人数，你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看在yan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有，从现在开始，去茅厕的时间固定了，巳时，未时，申时。无论大解小解，都不能在其它时间，每次也不能超过半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要是违反了规定，第一次罚两日粮shi，第二次直接驱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人群再一次哄的炸